山、太阳与河流

印度诗人贾韦德·阿赫塔尔曾说过一番话，让我陷入沉思。他观察到，印度各地的孩子——无论南北、城市还是乡村——当被要求画画时，都会画出几乎相同的图像：背景是山，太阳从山后探出并发出光芒，一间小屋，一条S形的河流蜿蜒而过，附近有树，天空中有简笔鸟。

我在印度长大。我画过那幅画。我现在还在画。

这种相似性令人惊异。数百万从未见过山的孩子，他们生活在高楼大厦、三轮车和拥挤市场之间，怎么会画出同样的田园风景？他们可以画自己的街道、自己的楼房、打板球的公园。但他们没有。

因为他们没有被教导那才是画的样子。

不知何时，这种构图成了模板。它出现在黑板上、笔记本里，老师们示范说这就是画风景的方法。S形河流简单。三角形加方形的房子符合几何且容易画。带光芒的太阳是经典图案。它有效。可以复制。于是它不断被复制——跨越数十年、跨越地区、跨越数百万握着铅笔的小手。

孩子们没有失败。他们成功了。他们完全按照要求做：复制正确答案。

但在复制的那一刻，有些事情悄然发生。

金奈的一个只见过大海的女孩，学会了她的真实世界不是主题。德里公寓里的一个男孩，学会了观察与任务无关。重要的是符合模板。老师的版本才是真理。偏离不是探索——而是错误。

悄然削弱的是我看见、我理解、我信任我的理解并敢于落笔之间的联系。这个链条被更简单的取代：权威提供，我复制。

这不是孩子的失败。甚至不能简单地说是老师的失败——他们自己也在拥挤的教室和标准化的期望中挣扎。这是一个为特定目标优化的系统——而那个目标不是培养个人感知。

我有时会想，如果先把孩子带到户外——不是为了展示画什么，而只是去看——会怎样。去注意某个时刻光线如何落在某面墙上。去观察窗外的那棵树有着不同于任何模板的形状。

如果那幅画更粗糙、更奇怪，按任何标准衡量都更错误——但承载着别的东西呢？孩子自己的观察。他们小小的宣告：这就是世界在我眼中的样子。

我不知道这会不会更好。我不知道我们会失去什么。但我好奇这样的人长大后会怎样——一个从小就被训练去观察、理解、并信任自己的理解到足以付诸行动的人。

我不是来谴责一个培养出杰出工程师、医生和学者的系统的。模板对很多事情都有效。精通往往始于模仿。

但我在想我们可能交换了什么。当孩子学会正确的河流是S形的——无论他们实际见过什么河流——他们还学会了覆盖什么？他们的好奇心？他们的怀疑？他们感觉某些事情与被告知的不太一样的直觉？

我没有整齐的结论。我不确定我想要一个。

但我注意到这个问题超越了绘画。如果我是这样学会表现风景的，那同样的机制还在哪里起作用？

我认为职业应该如何发展。我相信好的关系是什么样子。我如何定义成功、幸福、有意义的人生。我的观点——是看见的还是接收的？甚至我如何思考、如何争论、如何组织一个想法。

这幅画是无辜的。但它揭示了一个机制。一旦你在一个地方看到这个机制，你就不得不想它延伸多远。更深层的含义令人不安：我可能不是我以为是”我”的大部分内容的作者。

最后我想说的是：下次你有机会画任何东西时——注意你的手在寻找什么。是眼前的世界？还是很久以前学会的模板，那个告诉你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模板？

如果是模板，你可以温和地问问自己，不带评判：

还有什么是我在没有看见的情况下复制的？